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净坛局长猪八戒传奇

26、顾大嫂千里寻夫

26、顾大嫂千里寻夫

话说秃子向法显和尚嘱托后事,十分的凄惨。法显和尚接着向下讲秃子的故事:

三天后董新民死去。我们窑洞死去的几个人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,睡着后再也没醒过来。董新民不是,他死于白天。那是他委托后事的第四天上午,他围着被子坐在地铺上和我说话,说他女人快到了,看来用不着我为他料理后事了。他正说着话,头往膝盖上一垂就死了。遵照死者的嘱托,我和晁师兄把他用他的被子裹起来,塞到窑洞的角落里,等他女人来收尸。

谁知事情就那么怪。往常,各个窑洞死了人,都是堆在门口,由牢城营组织的掩埋小组拉走埋掉,但董新民死去的第二天早晨,却遇上管营亲自带着人清理死尸。他大声吆喝着叫人走进窑洞检查,结果把董新民的尸体搜出来拖出去,拉到山水沟口的崖根处埋掉了。为了对董新民的女人有个交待,我跟着掩埋组去看了掩埋的地方。

大约是董新民死后五、六天的一个下午,他的女人到了荒滩。她先是到牢城营部,然后东打听西打听来到荒滩的。她问董新民住在哪儿,有人把她支到了我们的窑洞。

我的铺靠近门口,我首先听见有人喊董新民。这声音是陌生的,似乎是个女人。我就问了一声谁找董新民。

我,是我找董新民。

蓦地一惊。我明白她是谁了。我慌慌地站起,一时间竟然忘了窑洞的高度,头撞在洞顶的硬土上。但我顾不得疼痛,低声对窑洞里的难友们喊了一声董施主的女人来了,然后才对洞口说:“哦,哦,你是……进来吧。”

窑洞里像是刮起一阵旋风,躺着的人急忙坐起,有的穿衣裳,有的拉被子,一片乱纷纷的窸窣声中,洞口的草帘子被人掀开了,一个女人从台阶上爬上来,进了窑洞。她的头也在顶壁上碰了一下,她扭着脸看我,躬着腰说:“我是从兰州来的,是董新民的内人董顾氏。我是来看丈夫的,他是住这儿吗?”

“是,是,住这儿,住这儿,可这阵……”我慌乱地说。

说实在话,这些天我就没想过她来了怎么和她说话。我原本以为她不会来的这样快。现在她突然闯了来,搞得我一阵慌乱。她似乎看出我的慌张来了,脸上显出诧异的神情说:“怎么,他不在呀?”

我没回答,只是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,便扭脸看了看我的伙伴们,想从他们那儿得到一点灵感。可他们静悄悄或坐或躺,眼睛都盯着我不说话。我更慌张了,对她说:“坐下,你坐下,我跟你说。你是董新民的夫人吗?”

她说:“是是,我是董新民的内人。”但她没坐。她的眼睛往四下看了看,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,便把询问的目光投在我的脸上,说:“你是法显师兄吗?”我说:“对对,我是法显。”她又说:“哦,你是法显师兄,那好,那好。我丈夫早就跟我说过,他要是不在的话,叫我找法显师兄—就是你呀?”我哦哦地应着。她问道:“法显师兄,我丈夫是调走了吗?

”出去了,董施主出去了……”我胡里八涂地应着,躲开她的眼光,跪在地上拍打我的铺脚,说,“坐下坐下,你先坐下呀。”

我的铺很脏,但我拍打和收拾铺盖不是为了干净,而是想利用这个时间来思考怎么告诉她关于董新民的事。

她坐下了。她的手里提着个很大且鼓鼓囊囊的花格子包袱,她放下包袱,然后抹下头上的绿色绸缎方巾,仰起脸来看我。这是个漂亮的女人,有着弯弯的柳眉,水汪汪的大眼睛,很秀气的脸,尖下巴。董新民跟我说过,她已经三十岁了,但我看她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。真不忍心告诉她董新民的事情,我忙忙地又去洗碗,然后给她倒水。我的铺前有个茶壶,那是我的,但提起来晃晃却是空的。我便说:“你先坐一下,我去找点热水。”我原想以找热水为借口走出去,这样我就有充分的时间思考怎么和她说话。可是她说:“不要去了,不要去了,法显师兄你坐下,咱们说说话。我丈夫干什么去了,几点钟能回来?”我只好重新坐下。然后说:“顾大嫂,董施主的事我要详细跟你谈谈,可是你听了我的话可不能太伤心。董施主走了,走了七、八天了。”

在接待她的这段时间里,我在心里作出决定,要告诉她实情,瞒是不行的。只是这样的谈活对她来说太残酷了,我于心不忍。为了掩盖内心的不安,我立即扭脸朝着洞里的其他人说:“对吗,董施主走了七八天了?晁师兄,你说是不是?”但是谁也没回答我,他们静静地坐着,敛气收声望着那个女人。

我害怕那女人痛哭起来,可是她一动不动地坐着,眼睛直愣愣盯着我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是她没听清我的话呢,还是不懂“走了”的意思,我就又说了一遍:“顾大嫂,你明白我的话吗?董施主去世已经七、八天了。”

她哇的一声哭起来。其实,她听懂我的话了,她是在抑制突如其来的悲痛。在抑制无效的情况下才哭出声来。

这是那种发自胸腔深处的哭声。她的第一声哭就像是喷出来的,一下就震动了我的心。接着她就伏在那个花格子包袱上呜呜地哭个不停,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下来。她的哭声太惨啦,我的心已经硬如石头了—你想呀,看着伙伴们一个一个的死去,我的心已经麻木了,不知什么叫悲伤了—可她的哭声把我的心哭软了,我的眼睛流泪了。确实,她的哭声太感人了。你想呀,一个女人,在近二年的时间里,每过三两个月来看一趟做苦役的丈夫,送吃的送穿的,为的是什么呀?是感情呀,是夫妻间的情分呀,盼着他出去阖家团圆呀!可是她的期望落空了—丈夫死掉了,她能不悲痛吗?再说,那时候从兰州到玉门多不容易呀!一个女人,风尘仆仆千里奔夫而来,可是丈夫没了,死掉啦,她的心受得了吗,能不哭吗?我落泪了,的确我落泪了。我们窑洞其他的师兄们也都在悄悄地垂泪。我们确实被那个女人的哭声感动了。

我等着那女人哭了一会儿,把最初的悲痛、艰辛和委屈哭出去一些之后,劝她:“顾大嫂,不要哭了,你要节哀,可不能把身体哭坏了,你还要回兰州呀。”我这样劝一点儿作用也没有,她还是号陶大哭。后来我说:“顾大嫂,我想跟你说说董施主的情况,董施主在去世之前托付过我一些事情,我要告诉你。”她这才克制住了号陶大哭,坐起来,打嗝一样地抽泣着,看我。于是,我把董新民去世前后的事讲了一遍。我重点突出地讲了董新民死亡的过程,告诉她董新民死时没有痛苦,他是在和我们说话的时候突然停止了呼吸的。我们把他箱子里一套新衣服给他穿起来,用他的被子裹好,拉到坟地埋葬了。

董新民说的不愿埋在大西北,叫女人把尸体运回去的话,我隐瞒了。我只是告诉她,老董死后,他的遗物被牢头拿走了,你要是这次想拿回去,你就去找牢头。

她又痛哭起来,哭着说:“人都见不着了,要那些东西干什么?”

她又哭了很长时间,然后才止住哭,解开了花格子包袱,掏出好几个纸袋子,打开摊在铺上。然后她说:“法显师兄,这两件衬衣是我给丈夫缝的。他走了,也就没人穿了,你就留着做个纪念。”说着话,她又抽抽噎噎地哭了,哭着又说,“这里还有一件棉背心,是我自己做的,一针一针缝出来的,我要带回去做个纪念。”

然后,她指着那些食品—馒头干呀,牛肉干呀,咸鸡蛋呀—提高了嗓门:“这些吃的东西,你们大家就吃了吧。”

这天的情况竟然这样令人难以置信:这些饥饿的人们都坐在自己的铺上不动,显出很文明的样子。经她再三催促,有人才说了一句:“你回兰州的路上不吃吗?”那女人说:“我能吃多少,有几块馒头干就行。我在外面还能买到吃的,你们可是没地方去买呀。”

“你说得对,那我可就不客气了。”那个说话的人站起来,弯着腰走过来,拿了一块馒头干放进嘴里。不知什么原因,他嚼了几下就咳嗽起来,,有人笑了一下,说,小心,小心呛死。他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,但还是把食物咽下去。他抹着眼泪说:“呛死我我也要吃。”人们都笑,那女人也咧了一下嘴。笑声中,人们才走过来拿吃的,走不动的人跪着挪过来,把他们脏污的手伸向那些食品袋。我急得大声喊:“喂,你们客气点,给顾大嫂留下一包馒头干路上吃。”但最后我的铺上只剩下一些细碎的干馒头屑。那女人对我说:“叫他们吃吧,叫他们吃吧,我在外面能买到吃的。”

我觉得这帮人在董施主的女人面前抢吃抢喝,有辱斯文,太不雅观了,抱歉地对她说:“顾大嫂,你不要见怪,我们这些人真是饿极了,脸都不要了。”她叹息着说“不怪大家……”
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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